作为一个骗子,不可能每一句都是假话,实际上十句当中,要有七八句真话,才能骗到人。
至于王宁安,他说的几乎都是真的。
养猪的窍门是真的,厨艺是真的,甚至他说野狼谷的一切都是真的,就连他爹也的确在野狼谷!
可就是这些真相夹杂在一切,却给韩千寿一行人释放出最致命的信息。
面对戒备森严的沧州城,他们没有丝毫的机会。小小的野狼谷,只有一都人马,宋军通常都不会满编,实际上只有几十人。
而那里却有几匹重要的北地马!
辽国广阔无垠,强盛无比,属国不计其数,只要他们想,就能弄到任何优秀的战马,北地马在辽国一钱不值。
可是大宋不同,韩千寿记得爷爷当年说过,宋人并不弱,他们最好的武士,能够负重几十斤,奔跑厮杀。
他们拥有几千万的口,是辽国的十倍!他们的财富不可计数,粮***铁,弩箭……灵巧的宋人工匠能制造出最致命的武器!
他的爷爷和宋人打了一辈子仗,赢过,也输过,他从不小觑宋人,甚至从骨子里感到恐惧!
不过谢天谢地,老天爷给了宋人一切,却剥夺了燕云十六州,剥夺了宝贵的战马。
没有了战马,宋人就是拥有尖角,拥有蹄子的牛,看起来很庞大,却不可怕。而大辽勇士就是专门吃牛羊的狼!
可一旦给了宋人战马,他们两条腿变成了四条腿,铺天盖地的狼群席卷而来,辽国就会像他们的前辈匈奴和突厥一样,不但要亡国,还要灭种!
决不能让人宋人拥有战马!
这是爷爷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情,正是爷爷的严令,每年榷场贸易,不论宋人开出多好的价钱,付出多大的代价,辽国只会卖阉割之后的战马。
“耶律重元真是该死,他竟然为了一点烈酒,把最好的种马送给了大宋的商人!肉食者鄙,这些大辽王公再也没有当年萧太后的风采了!”
想到了萧太后,韩千寿又想起了爷爷,当年萧太后活着的时候,韩家是何等威风!
真是想不到,三十几年的光景,韩家也败落了。
就让自己中兴韩家吧!
从野狼谷开始,从北地马开始!
王宁安想不到,这个和汉人差不多的辽国将军,居然和他一样,都怀着中兴家业的梦想,只不过两个人的方向南辕北辙。
韩千寿让王宁安依旧负责运送猪肉去野狼谷,他派了十个辽兵化装成伙计,跟随着王宁安一起行动,其实就是监视他。
王宁安心知肚明,却还要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,一路上他口若悬河,说着种种美食,王宁安告诉他们,大宋的贵胄吃鲤鱼只吃鱼须,吃鹅只吃鹅掌,他还告诉他们为了让鸭肉细嫩肥美,把鸭子绑起来,用竹管向胃里倒食……人生世上,最要紧的就是吃遍天下美食,尝遍人间美味……
这些辽国武士被王宁安忽悠的晕乎乎的,王宁安还大大方方拿出了一个酒葫芦,拔出了塞子,从里面飘出酒香,闻一下,就让人醉了。
“这是什么酒?怎么这么好闻?”韩千寿惊讶道。
王宁安摸出了一个小酒杯,给韩千寿倒了一点。
韩千寿迫不及待喝下去,一杯酒下肚,韩千寿的脸瞬间红了,他的眼睛发直,突然抓起自己的酒囊,愤恨掷在地上!
“老子喝了这么多年的酒,喝的都是什么啊?连马尿都不如!”
他一把揪住王宁安的脖领子,红赤着眼珠子道:“小子,把你的酒给我!”
“不给!”王宁安难得硬气起来,死死护住自己的酒葫芦。
“这是我们家钻研了几代人,才酿出来的美酒,我爹还要参加买扑,酿酒卖酒呢!他,他被抓了,要救我爹,我,我只有这个了,养猪的法子都告诉你们,酿酒的法子我绝对不说!除非你们能救出我爹!”
韩千寿从来没有想过,他会被一个宋人的小娃娃威胁。可是这个小娃娃不光会厨艺,还会酿酒,清冽醇厚,堪比雨露琼浆!要是把这小子握在手里,那些王公贵胄,哪一个不要求着自己。
契丹人远比大宋好酒,漫长的冬季,几乎无酒不欢,光是拿到了这么醇香美酒,这一趟南下就值了。
小家伙真是个宝贝!
“好了,臭小子,救出你爹不难,你可要听从我的命令,不然因为你救不出你爹,酿酒的法子一样要告诉我!”
王宁安转了转眼珠,满腔的不甘和愤怒,却还是点头了。
“真是难搞的小子!”
韩千寿骂骂咧咧,一路上他不断嘱咐王宁安,要怎么演戏,怎么骗取里面人的信任。王宁安捏着鼻子听着,明明漏洞百出,他却还要装作欣喜若狂,五体投地,真是考验演技!
你等着老子的,落到了我的手里,我非把你摆布成十八般模样不可!
说话之间,离着野狼谷越来越近。
“小子,你带着十个人进去,到了里面,点燃一堆火,我们看到火光,就冲进去,一定能把你爹救出来。”
“多谢将军!”
王宁安咬咬牙,把酒葫芦解下来,恋恋不舍送给了韩千寿。
“你们可一定要来啊,不然我害怕!”
韩千寿心中好笑,等王宁安一步一回头,进了野狼谷,他对身边的中年人笑道:“到底是个小孩子,真是幼稚得很!”
中年人仰望着野狼谷险峻的地形,叹口气,“唉,韩将军,我们家完了,就剩下我一个,听说那个王良璟就是罪魁祸首之一,请将军务必把他交给我,我要亲手剐了他!”他咬着后槽牙说话,那份恨意都让韩千寿心惊肉跳。
等了差不多一刻钟,山谷里出现了一团火焰,赤炎飞腾,在外面看得真切,里面还有喊杀声传来,紧跟着大门被打开,两个辽国士兵冲出来,不停招手。
“成了!”
韩千寿一挥弯刀,“给我冲!”
上百名辽兵像是一阵旋风,从谷口冲进去,一口气跑出来两百多步,谷内虽然有喊杀声,却没有人影,而且整个山谷都是浓烈的酒味。
“这,这是怎么回事?”
还没等韩千寿反应过来,突然从四周抛出无数火把,落在地上,迅速燃烧起来,一条条火苗蹿起,点燃了预先准备好的柴草,一条条火龙,向着他们扑来。
“不好,上当了!”
韩千寿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对劲,急忙拨转战马,想要逃走,这时候谷口已经都是火焰,从火焰的另一侧,箭支像是蝗虫一样袭来。
仓皇的辽兵到处乱窜,有人沾上了火焰,被烧得哇哇怪叫,倒在地上,痛苦挣扎,身体扭曲变形,怪异的姿势诉说着他们的痛苦。
有人被弓箭射中,穿透了胸膛,掉到地上,又被自己人踩成了肉饼。
“真是可惜,太可惜了!”
站在半山腰的王宁安欣赏着前所未有的美景,背着手,不停摇头。
为了减轻伤亡,自己弄出了酒精,可一把大火,烧死了不少战马,每一匹都是良驹啊,真是心疼!
大火当然也有好处,好多辽兵没有烧死,也被熏得头晕眼花,失去了战斗力,等到王良璟带人杀进去的时候,只剩下两件事,确认是否活着,如果活着,就用绳索捆起来。
就这样,王家军以零伤亡的代价,全歼113名辽国骑兵。
刚刚还气势不凡的韩千寿,被捆成了粽子,扔到了王宁安的面前。
“嘿嘿,韩将军,红烧肉没了,有笋炒肉,你想不想尝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