徒弟雄心勃勃,身为师父,王宁安竟然有一丝担忧,毕竟以目前的条件,万里远征,还是很有风险的。就算阿三是弱鸡,一推就倒,可恒河的水还是很有威力的,万一水土不服,感染恶疾,那就不妙了。
“爹,貌似不用担心!”
狗牙儿大咧咧道:“其实这些年经营下来,天竺已经瓜熟蒂落,就等着去摘了。”
“当真?”王宁安倒是没怎么关心海外的局势,尤其是南洋和印度那边,知道不多,听儿子一说,他还挺意外的。
狗牙儿立刻将情况说了一遍……经营印度的时间可以追溯到20年前,当时王宁安的三伯带着船队,打通海路,并且弄回来马瓦里马,成为王家军崛起的最有力武器。
从那以后,他们就在印度沿海建立了贸易据点。
最初大家还挺担心,毕竟印度也是个庞然大物,在他们的土地上插旗圈地,难道不会引起反弹吗?
后来他们发现,完全是多虑了。
印度自从孔雀王朝之后,就四分五裂,诸国林立,哪怕有名义上统一全国的朝代,实际控制力,也小的可怜。
上层贵胄,生活奢侈,贪图大宋的货物,而下层的贱民,麻木不仁,比起牲口也不如。
初到印度的商人,雇佣了一批当地人,他们很快发现,这些当地人忠心耿耿,十分听话,让干什么就干什么。简直乖得不像话!
后来他们才了解到,原来最残暴的大宋商人,也要比当地贵胄客气多了,至少宋人会给佣人穿上遮体的衣服,给他们好吃的饭菜,甚至还会给点零花钱。
更不会干涉他们的家事,也不会随便处死这个,打死那个,比起本地的大老爷,好了一万倍……许许多多的贱民,都以能到大宋商人手下工作为荣,甚至视作改变命运的机会。
有些人还会在身上插满钩子,以奇怪的姿势跪在地上,一连几天时间,用痛苦的折磨祈求收留……很多商人把印度的见闻写下来,发回中原,都被当成了笑谈。
对于印度,大家伙只有两个字评价:奇葩!
从赵祯的时代,人们就去天竺冒险,先是做生意,接着不断圈占土地,雇佣打手,通常商人们会从大宋高价聘请一些退役老兵,这些人到了印度之后,再招募当地贱民,进行训练,组成军队。
印度人不是合格的指挥官,如果把几百人交给他们指挥,除了混乱,还是混乱。
可他们却是合格的士兵,很服从,忍耐力极好。
狗牙儿告诉他爹,就在印度的沿岸,这种商人建立的武装,差不多有5万人,而且还有一座很大的锡兰岛,也被大宋的海商控制了。
所谓锡兰岛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,在岛上,有三万人马。
全部由王家军退伍的老兵指挥,战力惊人。
他们手上,还有上千艘商船,往来印度和大宋之间。
经过狗牙儿的介绍,王宁安真是大吃一惊,原来大宋在印度的实力,已经非常惊人了。
东西海岸,遍布大宋的商人武装,整个锡兰岛,都是大宋的前进基地,另外北部的山口也突破了。
换句话说,大宋已经对印度形成了全面包围。
果然是瓜熟蒂落!
而最好玩的是印度内部,丝毫没有察觉,各个诸侯小国,内斗不休,上层歌舞升平,下层贫苦不堪……也就是印度,如果放在大宋,哪怕只有十分之一,也要改朝换代,天下大乱了。
“所以吧……这次攻打天竺,就是顺势而为,武装巡游而已,没有什么难的……至于老爹担心的疾病问题,我们有在天竺生活了十几年的医生,医术高超,了解当地情况,我看是没有问题的。”
狗牙儿这么说着,心里不断感叹,赵曙这丫的真是好命,这些年老爹替他布了多少棋子,做了多少经营!
契丹如此,西域如此,塞尔柱如此,甚至天竺,也是如此!
别的皇帝御驾亲征,都是困难重重,甚至是面临生死存亡,唯独这个幸运的家伙,完全是摘桃子去了。
不过念在他是自己的死党份上,也就不吐槽什么了。
“爹,你要是真担心,那不如孩儿去吧!”
“你?算了吧!”王宁安哼了一声,“要是你去,还不给我带回来一堆乌漆墨黑的儿媳妇,老夫可消受不起!”
狗牙儿吐了吐舌头,乖乖闭上了嘴巴。
虽然说印度是唾手可得,但是几万大军,远征万里,还是有太多的困难,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粮饷和运输的问题。
……
“虽然开征遗产税和赠与税,但目前为止,也仅仅收上来30万贯。”司马光无奈向政事堂诸公说道:“财不露白,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,很多富人穷尽一切手段藏钱,要想真正收上税,还要斗智斗勇。眼下财政缺口还是那么大,而且举债空间也不多了……陛下要远征天竺,至少需要1亿元,还不算后续经费。这么多钱,无论如何,也拿不出来!我的意思是,能不能劝谏陛下,暂缓出兵?”
他这话一出口,其他几个人都摇头了。
苏颂直接道:“陛下远征之心已经无可动摇,我们还是想想,怎么筹钱吧!”
司马光张了张嘴,想要说请王宁安出面,可是看师父的意思,也是支持打仗的,唯一能改变赵曙心意的人,和皇帝站在一边,那还有什么法子!
“理财无非开源节流,先看看能不能砍掉一些开支。”
“不成!”曾布断然拒绝,“目前的几项大的开支已经确定了,就算想砍,也仅能砍一些无关痛痒的,筹不到几个钱!”
“那就只能加税了!”司马光闷声道:“怕是我们又要挨骂了。”
章惇气哼哼的,“挨骂倒是小事,只是一旦加税,理学那边,必定会全力反对,就算我们强行通过,也等于给了他们表演的机会,不合算,太不合算了!”
左右为难,苏颂只好说道:“大家再想想办法,集思广益,如果实在是没注意,就调高税收,有什么后果,我担着!”
苏颂这么一说,一直没吭声的吕惠卿倒是心中一动。
坦白讲,他很喜欢苏颂当首相。
这位是循吏出身,本身实力又不强,他主持政事堂,其余大臣都有发挥的空间,政事堂的氛围很轻松。
吕惠卿眼下是末位宰相,他当然有心直取首相大位,但是又自觉实力不够。
其实最理想的情况,就是苏颂再干5年,而到了那时候,司马光已经过60了,而且在政事堂也有小20年,堪称老迈昏庸,吕惠卿有把握把他掀翻。
可如果此时加税,很有可能动摇苏颂的根基,到了明年,他未必能撑得住……想到这里,吕惠卿意味深长,看了看司马光。
是不是你故意挖坑,要把苏颂坑了!
司马光似乎没有看到吕惠卿的目光,而是闷头整理文件,然后就返回了值房……“暗潮汹涌,杀机四伏啊!”吕惠卿感叹着也回到了自己的值房。
谁知又过了一个多时辰,章惇居然来了。
“子厚兄,你这么清闲?”
“闲个屁!”章惇不客气道:“三十几个行省,明年都要换人,京城六部诸司,各个衙门,也都要换人,还有陛下要远征,那么多事情,吉甫兄,你能清闲得了?”
吕惠卿叹口气道:“是啊,的确是千头万绪,很不好办,所幸,师父回朝了,有他老人家在京城,各方宵小就闹不起来,咱们只要老老实实,把手头的事情做好,也就不用担心了。”
他说完,却发现章惇笑眯眯看着他,眼神格外意味深长,两个狐狸心领神会,都笑了起来。
“司马君实就是想得太多了……咱们先不管他,你说说,要怎么筹到军费?”章惇开门见山。
吕惠卿也不藏着,“我想过了,通往西域的铁路修的差不多了,如果陛下走陆路,从北方山口攻击天竺,经过地方,正是塞尔柱的故地。我们可以征用那里的民夫和牲畜,就能节约一笔钱。再有,塞尔柱皇宫可是有不少财富,这些缴获转为军费,也能顶一阵子。”
章惇笑道:“我刚从王韶那边过来,他说了,陛下想要速战速决,就必须动用沿岸的商人武装……你也知道,这帮人虽然都是大宋的子民,但是拖家带口,无利不起早。让他们拼命,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
吕惠卿沉吟了一会儿,“那就给他们!”
“怎么给?”
“逐步废奴!”
“你说明白点!”
吕惠卿笑道:“理学那帮人不是嚷嚷着要废奴吗,我们就随着他们,可废奴不能一蹴而就吧!我们就先分批废奴,比如先取消契丹的奴隶身份,接着是党项,还有高丽,倭国,一点一点来……”
章惇也精明过人,稍微思索就明白了,他忍不住伸出大拇指!
“高!吉甫兄这一招高!虽然废了这些奴隶,但是奴隶又不能不用……这样一来,天竺人就值钱了!”
“没错,我们再给予那些商人特许贸易的权力,答应让他们出售奴隶。这样一来,朝廷就能多了十万大军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