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宁安一路疾驰,各种情报不断送来,趁着临时休息的时候,王宁安把一些消息塞给了韩忠彦,从头到尾看了一遍,顿时后背就湿透了。
根据这些情报显示,丢失横山一线之后,西夏的处境的确越发艰难。
横山对西夏的意义非常重大。
第一横山有牧场,有农田,有盐,有铁,是西夏的第二大财源,重要性甚至排在河西走廊之前,除了河套,就是横山。
其次,横山羌人是山跋子主要来源,而山跋子又是西夏步战的主力。
第三,横山地势险要,掌控了横山一线,就拥有了战略主动权,可以随意进攻大宋,而不用担心反扑。
当年李元昊也是在拿下了银州、宥州、韦州等地,完整掌握了横山,才登基称帝,自立一国。如果没有横山作为屏障,西夏都没法立国!
这么宝贝的一块地盘,李谅祚当然不想轻易放弃。
但大宋的攻势太猛,如果继续消耗下去,西夏就要拿出精锐去拼,等十万擒生军拼光了,李谅祚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仰仗!
他经过深思熟虑,又和梁乙埋商量之后,决定放弃横山。
当然,他不是真正放弃,而是诱敌深入,争取在灵州和庆州将宋军歼灭,只要打掉了宋军主力,要恢复横山一线,也就手到擒来了。
只是李谅祚错估了了对手。
王宁安根本没有继续攻击,反而是大力经营横山,把这里当做西北的屏障,攻击西夏的前沿阵地。
王宁安使出了这一招,顿时让李谅祚牙根痒痒,白割了一块肉,人家根本不上当!
由于人马后撤,大军都挤在了庆州等狭小地域,互相之间冲突不断,矛盾重重,甚至有些人想要和大宋暗通款曲。
李谅祚杀起人来,丝毫不比他爹差,这一段时间,明着就处死了几千人……根据各种情报,韩忠彦迅速判断出了西夏的情况。
“王相公,有人要投降大宋,这是真的!但这个禹藏花麻,一定是假的!”
王宁安斜靠在杨树旁,仔细听着,韩忠彦继续道:“李谅祚心狠手辣,一旦发现和大宋勾结,哪怕是西夏的贵胄,也是死路一条,绝无侥幸。偏偏这个禹藏花麻受到了严惩之后,居然还能镇守灵州,执掌兵权,这很不寻常!”
韩忠彦判断道:“卑职认为,应该是西夏故意抛出来的诱饵,引诱我大军上钩。”
王宁安点了点头,“在数月之前,朱令凌率领十万人投降大宋,我仅仅给了他一个旗号而已,非是我心狠,实在是担忧,万一朱令凌是诈降,大军派出去就回不来了。我们这一次占尽了兵力财力的优势,只要按部就班,平推过去,就足以取胜,何必玩什么花招!耍什么心机!”
王宁安狠狠一锤地面,眼神之中,满是杀气。
他和狄青都是老油条,百毒不侵,西夏玩得阴谋诡计,根本骗不了王宁安。像诈降这种低级玩意,更是上不得台面。
可笑啊,密谍司自以为是,他们根本没找到致胜妙法,反而把7万人马给陷进去了。
如果单纯是争功,也就算了,可是根据种种迹象,事情肯定不单纯。
罢了!
等解决了战场的事情,回头一定杀一个血流成河,谁牵连进去,都别想活命!
“走!”
王宁安只休息了一个时辰,便立刻动身,继续往洪州而来。
……
就在王宁安快速赶路的时候,谭宪和高遵裕,带着人马,已经走了5天时间,深入西夏境内300里。
种诂是带兵的大将,当天突然来了命令,让他领兵去迎接归降的部民,种诂就有些抵触,没有任何情报,王宁安也没有命令,就拉着几万人出去,未免太儿戏了。
但是谭宪和高遵裕都是钦差,他们拿出了密谍司送来的情报,也的确如此。
种诂生怕贻误军机,就跟着出来了。
可是随着越来越深入西夏境内,种诂发现了问题,传说中西夏的部民迟迟不见。反倒是神卫,龙卫,还有几支边军都跟了过来,汇集到一起,足有六七万人。
这还不算,另外有不少民夫驱赶驮马,送来了肉干盐巴,还有炒面清水……种诂就不干了,这哪是接人啊,分明是出征!
他找到了两位钦差质问,这两个人只说西夏的部民什么都没有,粮食是给他们的。
种诂被打发回到了帐篷,他立刻把二弟种鄂找来了。
“老二,我琢磨着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,你赶快离开,立刻去通知王相公,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
种鄂点头,“大哥,你可要多多注意,那个老阉狗不像是好东西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打发走了二弟,又过了一天,他们还在前进,距离灵州已经越来越近了。
种诂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钦差大人,孤军深入,已经犯了大忌,所谓投降部民,迟迟没有见到,你们的作为已经违反了军规,我,我要弹劾你们!”
听到种诂的话,谭宪和高遵裕竟然没有在乎,高遵裕哈哈大笑,“种将军,当然有人投降,只是此人在灵州城!”
“什么?你们要攻打灵州?”
“没错!我们就要攻打灵州!”
“不成!”种诂豁然站起,“两位钦差,王相公早就有了命令,不准攻击西夏。更何况灵州是一座建城,我们这些人一没有攻城器械,二没有粮草,身边的口粮最多撑七天,如何能拿下灵州?这不是笑话一样吗?”
“哈哈哈!”高遵裕粗犷的笑声响起。
“这有何难,禹藏花麻答应做内应,只要人马一到,他立刻开城。进了灵州,还愁没吃的吗?”
种诂越听越不对劲儿。
“开什么玩笑,把胜负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!而且这个人还是青唐投降西夏的降将,怎么能相信他?
种诂这时候彻底怒了,“谭公公,高将军!你们虽然是钦差,但是也不能胡来!恕种某不能奉陪!”
种诂转身要离开,高遵裕一伸大手,把种诂拦住了。
“怎么?姓高的,你还想过过招吗?”种诂把眉头挑起,霸气十足。
高遵裕淡淡一笑,“种将军,你别误会,我是让你看一样东西。”
说着,他把那份政事堂的调兵命令送到了种诂面前。
种诂仔细看了看,的确是真的,上面说,遇到了紧急情况,钦差大人能节制诸军云云……“这算什么?让你们节制人马,又没有让你们领兵打仗,你们这是越权了!”
谭宪哈哈一笑,“种将军,你还没明白吗?王宁安逡巡不前,无非是养寇自重,居心叵测。咱家和高将军是奉了圣旨来的,陛下已经洞悉了王宁安的阴谋,所以才让我们领兵出击,拿下灵州,若不是有陛下点头,密谍司怎么会把情报送过来?”
高遵裕也说道:“圣人素知你们种家忠义,特意嘱咐,要倚重你们的力量,剪除奸佞。若非圣人交代,我们岂会让种将军带兵过来?"
这俩人一唱一和,种诂也有点发懵了。
他毕竟是个将领而已,只管打仗,对朝廷的事情,不那么清楚。
横山之战打得是不错,可正因为如此,王宁安如日中天,威望越来越高,水满则溢,月盈则亏,莫非陛下真的要对王相公下手?
种诂这个生气啊,他平时身边都有谋士,还有两位兄弟可以参谋,如今一个人都没有,只能靠着自己,可就算是想破了头,种诂也猜不透眼前的局!
高遵裕意味深长道:“种将军,陛下未必想要王相公的命,只是他坐失良机,让官家不满,我们有禹藏花麻当内应,取下灵州,不过是一走一过,只要赢了,你就是将门第一人……到时候陛下就会顺势解除王宁安的兵权,合情合理,你就不要再踟蹰了!”
种诂脸色很难看,“两位钦差,我担心禹藏花麻不是真心投降,如果那样的话,这7万弟兄的性命,可就危险了!”
“哈哈哈,种将军毋忧。”谭宪拍着胸脯道:“密谍司做事,滴水不漏,禹藏花麻一定会投降的,种将军,不世奇功唾手可得,你可不要犹豫啊!”
“不掉脑袋就烧高香了。”种诂虽然不尽相信这俩人的话,可是人家既是钦差,又拿着政事堂的调令,还有密谍司的公文,几样加起来,就好像一道道的大锁,让种诂不敢反抗。
高遵裕和谭宪也不管种诂怎么想,他们两个分班,一个留在种诂身边,一个就去指挥人马。
他们加快了进军速度,让士兵抛弃多余的东西,只带着干粮,星夜兼程。
就这样,人马又走出了三天时间,灵州城终于遥遥在望。
“小人奉了我家主人的命令,他已经在城中准备好了,今夜三更就开城,迎接王师!”
从小兵手里接过了密信,高遵裕和谭宪都暗暗松了口气,谭宪更是大方地掏出几颗金豆子,塞给了小兵。
“你家主人顺天应人,朝廷不会亏待他的。”
经过商量,高遵裕调动了3万人马打头阵,留下谭宪和种诂,作为后军。等到夜色将领的时候,高遵裕带着人马,冲向了黑乎乎的灵州城。
在城头上,有人撇着嘴,很失望,自言自语道:“抓不到凤凰,也要抓孔雀……谁知道,竟然抓了个家雀,真是晦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