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允让身体不好,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,尤其是上次被重创之后,京城总是流传出各种段子,说老王爷优思成疾,病体沉重,几度昏迷,甚至神志不清,认不得人……说得都很严重,跟明天就要死似的,但是赵允让却一直顽强地活着。
王宁安几乎不相信这些传言,一个人坚持一件事情,不论是什么,能坚持几十年,那都是意志超强,心志坚定,轻易不会改变。赵允让的作为,更像是一条毒蛇,为了发动致命一击而把身体收回来,蜷缩在一起,集中力量,让杀戮变得更加准确无情。
利用铅毒,陷害皇子,打击赵祯,不得不说,是一个非常巧妙的办法。
以大宋的科学水平,哪怕查出来是铅毒,也很难说清楚,这玩意到底有没有毒,毕竟那么多炼丹家,很有可能,就一番吵闹,就不了了之。赵祯继续留在宫中,被铅毒侵蚀健康,最终把皇帝的宝座让给赵宗实。
赵允让的确是个很厉害的阴谋家,不过他老人家要是去六艺学堂,听几节课,或许就不会出这种昏招了。
自从王宁安把实践精神提出来之后,遇到了什么事情,大家就会验证一番,不信书本,不信古人,不信权威,只信事实!
这就是六艺的科学精神,想在丹药上玩什么把戏,王宁安直接来了一个对照试验。诸位道士自己也不敢吃他们炼制的丹药。
赵祯一怒之下,已经将田方之外的其他道士依旧放进了那十间充满了铅的房子。
有皇城司的人,每天给道士们喂丹药,看着他们吃下去,还喂了一肚子水,根本都吐不出来。
就这样,不到一个月之后,这几个老道眼袋紫青,脸色惨白,牙龈发黑……全都染上了铅中毒的症状。
为了活命,他们跪在了地上,痛苦哀求,将各种骗人的鬼把戏揭露一个底朝天。曾布非常高兴,他每天都去拷问几个老道,搜集新闻,写成故事,通过报纸,广泛传播。直接结果就是各地的道观香火一天不如一天,甚至有些被骗的富家公子,豪商巨贾,带着人打上了门,把道观都给毁掉了。
就连龙虎山都受了波及,不得不宣布闭关不出。
当然了,这些迷信的东西哪怕在后世,依旧有市场,大宋更是不能根除,但是,却让道士们没法登堂入室,没法到处招摇撞骗,更不能用似是而非的鬼把戏去骗人坑人……如此看来,王二郎还是功德无量的!
“去通禀一声,就说王宁安前来求见。”
王府的门卫都披麻戴孝,哭丧着脸,看到了王宁安,又是怕,又是怒。
“新丧之家,不便见外客,大人请回!”
“哈哈哈,新丧?本官正想来随份子呢!还不能让我进去吗?”一招手,殿前司的人马就扑了上来。
正在这时候,惊动了里面的人。
赵允让的一大帮儿子都跑了出来,为首的是老大赵宗懿,他看到了王宁安,眼神之中,闪过一丝惶恐。
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,“原来是王大人前来吊唁,那就里面请吧!”
王宁安跳下战马,迈步往里面走,赵宗谊拿过了一条白布腰带,要给王宁安带上。哪知道王宁安哼了一声,根本不搭理他,直接昂首阔步,就往里面走。
杨怀玉按着刀柄,紧紧跟随。
他们一路冲到了灵堂,汝南王府的家人还真不少,一大堆人都在哭泣,儿子,孙子,加起来没有上百,也有几十号!
赵允让活着的时候,根本认不全,相比起来,赵祯也是够可怜的,就一个娃,还不一定能养大!
想到这里,王宁安没有了丝毫的愧疚,正所谓咎由自取。
赵允让,别以为你死了,就什么事情都没了!
妄想!
王宁安深吸口气,走到了棺材前面,由于是小殓,棺材板没有钉死。王宁安摆手,让人推开。
这下子赵宗懿他们可都怒了。
“王宁安!你干什么?”
他们挡在了棺材面前,怒不可遏。
“我爹已经死了,他好歹是大宋的宗室王爷,你一个臣子,竟敢对我爹不敬,冲撞他老人家的灵堂,让亡魂不安!你的心何其歹毒,你就不怕千夫所指吗?”
赵宗懿气势汹汹,大声叱问。
王宁安呵呵一笑,“小王爷,不至于那么声色俱厉吧?本官要是不确定一下,令尊的确死了,如何消案子?”
“案子?什么案子?”赵宗懿下意识问道。
王宁安故作惊骇,大声反问道:“你们不知道?知审官院事田方可是招供了。”
“他,他招了什么?”赵宗懿语气带着惊慌。
“他说都是汝南王爷唆使,让他以丹药之说,阻挠陛下迁都,最好还要让陛下服用那些道士的丹药……现在人尽皆知,铅汞有毒,令尊如此作为,是不是意图弑君?”
“胡说,绝对没有!”
赵宗懿怒吼道:“我爹一生忠贞,绝不会干无君无父的事情,你,你随意编造,捕风捉影,陷害一个仙逝的老人,你的心也太歹毒了?”
赵家的一帮儿子七嘴八舌头,不停痛骂,说的王宁安就跟恶鬼转世,妖魔附体,都该千刀万剐一样!
“诸位小王爷,你们可别不识好人心啊!令尊牵涉进了弑君谋逆的大案,本官调查,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,你们阻拦,莫非你们也参与其中?”
“你含血喷人!”
赵宗懿咆哮道:“王宁安,想要查也可以,拿出圣旨,没有旨意,我们绝对不答应!”
“对,没有旨意,就不准动我爹的棺椁。”
他们义愤填膺,王宁安呵呵两声,回头看了看杨怀玉,还有殿前司的士兵。
“狄帅如何教导你们的?”
“回大人,狄帅教导我们,武人以服从为天职!”
“那还等什么?”王宁安厉声大吼,“开棺验尸!”
“是!”
杨怀玉第一个,其他人都扑了上来,如狼似虎,把赵允让的儿子们都推开,冲到了棺材前面,推开了棺材盖。
王宁安走到了近前,看了看,只见赵允让十分干瘦,只剩下一把骨头,紧闭着眼睛,皮肤上满是斑点,显得十分可怜……这位汝南郡王,确实是死了。
王宁安轻笑了一声,赵允让啊,你这手不算高明,因为夏竦就玩过。
想来个一死百了,可是你忘了,人死账不懒,父债子还,你还有那么多儿子呢!
……
王宁安丝毫没有放过的架势,让人搬了一把椅子,嚣张地坐在了赵宗懿等人的对面。这几位小王爷只能怒目而视,他们也知道,人在矮檐下,不能不低头!
只有赵宗晖还不服气,“王宁安,你不要欺人太甚,我们府上的人已经去奔丧了,要不了多久,两府相公,宗室的诸位王爷,全都会驾到。你一个臣子,居然在我们面前,颐指气使,搅乱丧礼,早晚会有人收拾你的!”
“哈哈哈!”王宁安放声大笑,“到底是年轻人啊,还不够成熟!”
其实王宁安比赵宗晖还小呢,却老气横秋道:“你们也不想想,事到如今,还会有人来给你爹吊孝吗?他们就不怕沾上弑君的罪名?”
“王宁安,你胡说八道,含血喷人,我们都是清清白白,天日可表!”
王宁安微微摇头,不得不说,赵允让一死,汝南王府的人战斗力下降了太多,和他们斗下去,都有点失了水平。
“诸位小王爷,既然令尊死了,这个案子只怕也查不下去了。”
听王宁安这么说,赵宗懿几个都暗暗出了口气,自以为能躲得过去。可是接下来王宁安的一番话,却把他们推到了地狱。
“案子可以不查,但是令尊唆使田方,阻挠陛下迁都,说什么铅汞是天地灵气,不至于中毒,还有益龙体。俗话说,父母之命不可违,我想你们应该遵守令尊的遗训。”
赵宗懿几个听到这里,本能感到了不妙,尤其是赵宗懿,他的声音都颤抖了,“王,王,王……”
“汪什么?你又不是属狗的!”王宁安笑道:“本官用铅做了一个屋子,几位老道士还在里面享受呢!为了能让你们也享受一下,回头就会有人把宫里的铅管都送来,对了,还有一些水银,顺便再给你们几个炉子。从今往后,你们就在府里烧铅炼汞吧?假如有朝一日,你们谁炼丹有成,飞升太虚,到了那时候,说不定能千里之外,取了本官的首级呢!”王宁安一本正经道:“为了报仇,你们必须加油哦!”
说完,他是扬长而去,只留下了一阵爽朗的笑声,在赵宗懿等人听来,简直跟夜猫子叫差不多……
完了,全都完了!
赵允让临死的时候,告诉他们,赵祯软弱,好面子,断然不会让人看到同室操戈的场面,故此,只要他死了,事情查不下去,就天下太平了。老天爷不会一直都帮赵祯,他的儿子一定养不活,赵宗景又和武人走得太近,到时候,皇位还是他们家的……不得不说,赵允让已经走火入魔了,一个皇帝真的怒了,哪会在乎什么家族亲情啊!
更何况,你的心中都没有亲情,却要求别人有,这不是荒唐透顶吗!
得到了皇城司的报告,知道王宁安的处置方式,赵祯只是竖起了大拇指,说了一个字:“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