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说抓到了贼偷,王良璟急匆匆赶来,王宁安也赶快把花枪给扔了,被老爹押着练功,半条命都没了。
他凑到了大厅门口,看着里面的情况。
吴世诚这家伙王宁安见过几面,人很清瘦,文文弱弱的,要不是认识几个字,王良璟都不会收留他。
“说,你为什么偷东西?”
吴世诚抬起头,看见王良璟的黑脸,吓得又低了下来,晃晃脑袋,仿佛认命了一般。
“属下有罪,愿意领责罚。”
王良璟冷笑了一声,“责罚?告诉你,是罪!还是窃取军粮的大罪!”
这可不是吓唬她,修筑土塔村的外墙,是以军营的名义建的,鲸肉也是威字营的军粮,窃取军粮和普通的偷窃不一样。
放在战时,直接砍了都没地方喊冤,就算是平时,王良璟想杀人也拦不住。
“吴世诚,你好歹也是读书人,就这么点廉耻之心都没有吗?竟然做起了小贼,你心中不感到羞愧吗?”
王良璟起脾气还真够吓人的。
“吴世诚,你还有什么说的,如果没有,重责一百,滚出沧州去!”
“啊!”
吴世诚眼前一黑,几乎昏厥。
就他的身板,别说一百棍子,十棍子就能要了命!
莫非说自己就要死了……死就死了,没什么可怕的,他努力告诉自己,想让自己壮烈一点,最好能喊出一句十八年后,那就完美了。
可是绷着绷着,却绷不住了。
他趴在地上,嚎啕痛哭。哭了好半天,他抬起头,抹了抹眼角的泪。
“小的愿意受罚,不过恳请大人一件事。”
“讲,不过想要饶了你,那是妄想!”王良璟怒气冲冲,“你扪心自问,若不是我带你们回来,这时候早就死了!不奢求知恩图报,可是你竟然忘恩负义,还能留着你吗?”
吴世诚拜伏地上,痛哭失声,“大人对小的天高地厚,只是,只是小的也为难啊!我娘,还有三个妹妹,两个弟弟,还都在大名府……三天之前,有人送信来了,我,我大妹嫁给了一个五十多的老棺材皮,我那如花似玉的姐姐啊!这辈子都完了!”
吴世诚趴在地上,泪水流成了河。
原来当初王良璟跟着剿杀摩尼教的时候,收编了很多青壮,他们大多数都有家人,只是扶老携幼,没法跟得上队伍,大灾临头,能活下来就是福气,家里人也不会拖后腿。
而且一个青壮跟着王良璟走了,王良璟还会留下一些粮食,足够一家人吃一个月。
大宋朝别的本事不行,可救灾的能力不差,一个月的时间,足够朝廷的救灾粮下来,一家人也就活了。
吴世诚也是这么打算的,他在沧州渐渐站稳了脚跟,就想着打听家人的情况,如果还没有出路,就暂时搬到沧州,也好一家人团圆。
他了疯似的,向最近过来的灾民打听,求人送信给老娘,穷尽了办法,总算得到了消息,而这个消息却让他悲痛欲绝。
“大人,自从过了年,朝廷的救灾粮就断了,家里头人多,两个多月之前,就断炊了,我娘没法子,就,就逼着大妹嫁人了……要是再不救他们,我们家就完了!”
吴世诚哭得肝肠寸断,王良璟也动容了。
“你说的是真的?朝廷怎么会不救灾粮?”
“小的哪知道,兴许是赃官给贪了,反正小的一家都饿了肚子,离死不远了。小的不敢背叛大人,可是家人又不能不管,所以,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偷了鲸肉?”
“嗯。”吴世诚老实说道:“灾年吃的比钱有用,小的见大人的鲸肉不少,就,就想着……拿一点,也没关系……小的鬼迷心窍了,求大人处置,要杀要打都行,恳请给小的家里一条活路吧!”
还是个孝子!
王良璟早就不是烂好人了,他没急着处置吴世诚,而是让人把他带下去。然后看了眼大厅的门口。
“别看戏了,过来。”
王宁安乖乖到了老爹的面前。
“你怎么看,吴世诚到底是真是假?”
“不管真假,他偷窃东西,都该严惩不贷,我们是带兵的,军规大如天,恶例一开,后果不堪设想,吴世诚绝对不能放过,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应该查清楚,是他一个人的问题,还是带来的五百人,还有那些6续投靠过来的灾民,都有这个问题!如果这是普遍现象,为了保持军心士气,我们应该帮忙。”王宁安沉吟道:“家安定了,才能真心效忠,打仗也敢拼命。而且捕鲸开始之后,咱们又多了一条财路,更需要劳动力,多弄点人,不吃亏。”
王宁安没有料到,他的建议竟然给自己惹来要命的麻烦……此时此刻,王家父子都觉得主意不错,经过排查,有三百多人,都担忧家人。
王良璟坐不住了,他调集一百人,分成十队,亲自指挥,离开沧州,去河北各地,把这些青壮的家人接过来,在沧州安家落户。
王宁安没闲着,他吩咐手下人选择空地,紧挨着土塔村,重新建一个村落,供家眷居住之用。
一共三百多家,王宁安一口气规划了五百家,怎么算都够用了。
吴世诚跪在了一片荒草之上,泣不成声。
“大人和少爷再造之恩,小的感激不尽,这条命就是大人的了。”
王宁安鄙夷地撇撇嘴,“别说好听的,你犯了军规就是大错,暂时不处理你,是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!等我爹回来,查清楚再处置你。这段时间,你给我好好干活,敢偷懒,我提前让你好看!”
“是,小的一定好好干!”
吴世诚还真不是吹牛,每天他第一个起来,最后一个睡觉。推沙土、和泥、扛木料、挖地基……什么累干什么。
肩膀压得红肿高大,左边不成换右边,右边不成换左边,皮一层层脱落,手上的血泡一个接着一个。
干瘦的身躯晒成了紫红色,每一根肋条清清楚楚,他也像普通工人一样,大口吃着鲸油拌饭,啃着和盐差不多的咸菜。
嗓门也大了,手指也粗了,真怀疑给他毛笔,都不一定知道怎么写字了。
就这样,转眼到了四月下旬,王良璟终于带着人回来了。
吴世诚像是疯了一般,在人群之中寻找,当他终于看到了母亲,还有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的时候,放声大哭。
吴母吓了一跳,都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,当她辨认出来,母子俩抱头痛哭。
“娘对不起你,对不起你大妹啊,出嫁的那天,她跳井自杀了,我把自己的闺女推进了火坑,没有我这么当娘的!”
吴母把剩下几个孩子推给了吴世诚,就要自杀,吴世诚连忙抱住老娘,好说歹说,把一家人带到了一处新房的前面。
吴世诚咧着嘴,沙哑道:“娘,你们看看,这就是儿子给你们建的房舍,你们往后就不用担心了。”
说完,吴世诚如释重负,该去大人那里领罪了,不管死活都认了!
迎着太阳,他露出了傻瓜似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