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能来,有宋家的恳求,亦有自己良心上的那一部分善。
李锦心以前就说过。
说她这人表面冷得不近人情,实际上心比谁都软,耳根子听不得那些苦情话,事实再次证明,心软的人有时候也同时伴随着优柔寡断这个词。
但有时候成也心软,败也心软。
这个电话不到十分钟。
从接起,再到挂断,商衡跟陈堇阳都看在眼里,没作声。
陈堇阳一个劲的喝酒。
陆淮南胸口微微起伏了下,也没打算瞒着:“阮绵是过去看宋愠和的。”
他眼底晦暗不明,像是一团云雾在涌动,又好似空无得什么都不存在。
商衡抬下眼眸:“该她去吗?”
这话就有些怪,原本还平静的心,就这么一下被撩拨得无法平稳。
波澜四起,卷得陆淮南好生难受,多挨一秒钟都是煎熬。
见状,商衡不妨把话说到底:“人家可不就盯着她心软这一点,不管是宋家出于道德绑架,还是真的一时伤心,办丧事的时候不能大大方方请人……”
陆淮南哗啦起身,打断了话。
他脸色凝冷: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
刚才那个电话,总让他觉得那话是说得有顾虑了。
越想,陆淮南愈发觉得心窝子像是一把火在烧。
他也不纠结了,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。
洗完手,拧好水龙头,搭张纸巾擦干净手指间的水渍。
结实的后腰倚着半个人高的洗手池台,陆淮南转了个身,背对镜面,面朝门,摸烟点上的动作流畅利落。
另一只手拨弄手机在打电话。
等待的嘟嘟声几秒后,响起男声:“喂,哪位?”
宋砚安的声音极哑,尤其似那宿夜不眠过后的沉哑。
连他一个大男人听了,再联系上宋家的遭遇,都觉得好生不忍,更何况阮绵。
她心软,他一直是知道的。
陆淮南右手夹烟凑近,烟雾熏染得他双眸半眯起,沉声:“我,陆淮南。”
宋砚安口吻正了正:“陆总找我有事?”
好一句明知故问。
陆淮南那颗脑子,不仅猜女人准,猜男人也一样。
况且他自己就是男人,对面那点心思怎样,他最清楚不过。
他出声很淡:“宋医生这话就问得有点故意了。”
挪开嘴里的烟,手指垂在面前,陆淮南目光锋利的盯着。
心底多出几分计较。
“你是找我问阮绵的吧?”
“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。”陆淮南深吸口烟,话说得格外敞亮:“有些话她不好主动开口说,作为他男人,我来讲,大家都是男人,怀揣着什么心思我清楚。”
说完,他故作停顿半秒:“再者说,以你们的关系,她用得着现在去吗?”
陆淮南说话很难听,也从来不留余地。
闻言,宋砚安:“陆总,死的人不是你亲人,你当然能这么说。”
岂料,他下一句更爽快。
几乎想都没想:“死的要是我爸,以这种关系,我绝对不会道德绑架。”
一句话彻底把宋砚安跟陶敏洁的所作所为,绑定罪名。
陆淮南介意的从来都不是阮绵去看宋愠和。
哪怕是她曾经的一个患者,她也该去。
他恶心的点是,这一切是建立在陶敏洁的潜意识道德绑架下,陶敏洁不是不清楚阮绵如今的状况,即便宋家不是什么坏人,这样的小心思他也恶心。
更容不得、
第358章 他不会输
“这话是不是难听了点?”
陆淮南可不手软,打蛇打七寸,伸手掐灭烟,稍加用力摁进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:“知道话难听,你们为何还非让她去?”
气氛早就变得微妙了。
“陆总又凭什么信誓旦旦的觉得,她就得是你的人?”
强忍住心底的不爽,陆淮南道:“就没我输过的仗。”
“是吗?你拿她就当一场仗在打?”
宋砚安的手机开着免提。
两边对话声,旁人听得一清二楚,他稍稍撇了下余光,看到阮绵就站在距离他身后不到三四米的长椅边。
后边的话她没听到,因为陶敏洁在找她。
宋愠和的后事谈妥后,人当天拉去火化,宋家的人也都纷纷离开医院。
宋父宋母都是官场上的人,葬礼不宜办得太张扬,中规中矩。
从殡仪馆回宋家的路途,陶敏洁拽着她手:“阮绵,阿姨没想到还能再见你,当年你跟砚安分手,你一走了之,他也跟着后脚出国,你宋叔叔惋惜了好一阵子。”
“阿姨,当年的事都过去了。”
陶敏洁声音微沉:“你不知道,他心里有结。”
以前她听说,有些人幸也是不幸,不幸也是幸。
宋砚安最大的幸是遇上她,学会了怎么爱人。
可不幸也同样是遇到她这个赖皮鬼。
追他的时候,她真的是不遗余力。
阮绵两柄长长的睫毛打在眼睑处,如那煽动翅膀的蝴蝶:“人总得要往前看,往前走的。”
“阮绵,这么多年了,他身边没出现过胜过你的女生,他的心丢在你那了。”
陶敏洁拽住她手的手指加重了些,她能清晰感受到。
连续的哭,导致妇人的脸色跟神情都极度的脆弱,令人心疼。
阮绵嘴角咧开,挂起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:“阿姨,他的心我不能替他再找回来,得他自己找,我有我的生活,我不能因为他没走出来,就要抛下眼下爱我的人再回头去找他的。”
大家都是成年人,这样的道理不是不懂。
只是有些人喜欢装聋作哑。
而有些人选择面对事实。
宋砚安恰好是前者,她是后者。
如果有一天,别人问起,她还是会记得这个人,会开朗的介绍这个人。
但也只能是她一个能提起的过往。
阮绵不住宋家,在海港找了家酒店落住,用的也都是酒店配备的一次性睡衣裤。
抽空给陆淮南去电话,那边一直没人接。
不是她不多想,是她压根没精力多想,累了一天,躺床上倒头就睡。
宋家办丧事没那么多规矩,全程是宋砚安招呼办妥的,宋家几个伯父叔叔在旁打下手。
一场葬礼足以看得出宋愠和年轻时,在官场上混得很不错。
海港城的天气说变就变。
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,下一秒瓢泼大雨。
大雨淅沥沥的下,下了大几个钟,下午一点多开始跟蒸桑拿似的闷热。
阮绵咽喉炎一遇这天气准犯病,比街边算命的老头还算得准。
“咳咳……”
“喝点这个凉茶,对咽喉炎有效果。”
她捂着嗓子咳嗽两声,宋砚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,手里拿了瓶黑漆漆的中药凉茶,他手指生得特别漂亮,修长匀称,他动作刚好递到她腰际。
阮绵接过:“谢谢,你怎么过来了?”
宋砚安往前靠,跟她一同倚住身前栏杆:“那边也没什么事,有几个叔伯在照看着。”
她拧开凉茶,小口小口的灌下去约莫三四口。
苦,满嘴的中药苦。
阮绵是正宗的海港本地人,打小也是泡在凉茶里的。
从她嫁给陆淮南,一路走来这么多年,潜移默化的连很多以往的饮食习惯都变了。
“别太难过,慢慢来。”
“阮绵,我还好。”
宋砚安好不好,她不瞎,看得出来。
昨晚上他抱着手机给她打电话,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,起码活了快三十年,阮绵还是头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哭成这样,感觉那一刻他的天都塌了。